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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一九七年初,当我刚从哥伦比亚大学商学研究所毕业时,就很清楚自己想要投身于股票市场。我认为可以三种方式进入这个市场。我可以成为一名投资银行家,一名操盘手,或是一名证券分析师。我知道我的个性并不适合担任投资银行家的工作。投资银行家都是一些靠着创业投资、承销股票,和一些巨额的投资案赚钱的上流社会人士。但是我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也没有资本,更没有这个修养去当一名投资银行家。我不想成为一名操盘手,因为在那个时候的操盘手只不过是中间人而已。他们从客户那里收到交易指令后,再把这些指令放到交易场里。所以我决定要成为一名证券分析师。这是当时最吸引我,也最适合我个性的工作。

    当我在小学一年级时,老师问班上每个人长大后的志愿是什么?我说:“我要当一个侦探。”这就是我,一个从犹太家庭出来的聪明小孩,但是我不想成为一个医生或是律师,只想成为一名侦探。我的父母一定很怀疑他们到底是哪里做错了,但是我从小就喜欢分析事物,而这正是证券分析师的工作。他们分析企业,和公司管理阶层访问面谈,然后写报告。他们必须在国内到处旅行,而我很喜欢旅行。

    华尔街的年轻证券分析师

    在一九七年的春季,美国正处于经济衰退的情况中。对那些在七年代毕业的人来说,想在华尔街找个工作是很困难的一件事,但这并没有使我停止脚步。我是一个有才干的人,而且我要向华尔街推销的是我最满意的产品—我自己。在那年年初,当我结束了哥伦比亚大学研究所的学业,并开始到处打电话时,就像一个侦探一样,我调查市场中居领导地位的公司,查出他们研究部门主管的名字,然后一一打电话给他们。他们总是说:“我们没有雇用新进人员的计划,尤其是刚从学校毕业,一点经验都没有的小伙子。你不知道现在经济非常不景气吗?”

   “是的,或许有人已经给了你一些坏印象,”我会这么说。我总是尽量把他们留在电话线上。通常我都有办法让谈话继续下去。然后我会试着和他约个时间面谈,因为即使这次的接触并不能马上产生效果,但在未来却仍然可能有意想不到的发展。最后总共有六家公司提供我工作机会。

    我选择到昆恩·劳伯公司上班。昆恩·劳伯是由席夫家族所拥有,并且是一个老字号、广为人所尊敬的犹太裔公司。杰克·法维亚是这家公司的研究部主管,而杰克决定给我一万六千美元的年薪,这在一九七年时可是一个相当高的数字。杰克把我分配到亚伯·布朗契顿的手底下工作,他是一个麻省理工学院的毕业生,当时担任昆恩·劳伯的药品类股分析师。亚伯是我入行的指导者。他专门研究制药产业,而他指定我去研究药品的连锁店行销通路。我因此进入医疗产业的研究领域。

    除了药品连锁店之外,亚伯也让我接触其他医疗产业里的公司。我最早被分配到的工作就是去拜访四季看护中心。那时老人医疗保险制度在几年之前才刚开始施行,而这些看护中心类股也因而大行其道,成为股市最风行的主流股。四季看护中心是由杰克·克拉克所创办,而杰克·克拉克曾经专程到纽约来向华尔街的分析师们举办法人说明会,亚伯和我也曾经到他下榻的饭店和他进行过早餐会谈。杰克·克拉克是一个“花花公子”,一个典型的上流社会人士。当我走进杰克·克拉克的房间时,第一个注意到的就是他脚上的那双鳄鱼皮鞋。我这辈子还真的从来没有看过这么妤看的鞋子。它们看起来闪闪发亮,简直就像天空中流泻下来的光芒一样。

    现在,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有理性的人会花一千五百美元买这么昂贵的消耗财在华尔街上闲晃。但是我还是忍不住盯着杰克·克拉克的脚,然后心里想着,鳄鱼皮鞋,嗯,蛮适合我的。我以后一定要替自己买几双来穿穿。我对于那次的面谈内容已经不复记忆,但是心中永远留着那双鞋的形象。难怪没有人想要雇用二十五岁以下,刚从学校毕业的毛头小伙子。

    几周之后,亚伯和我飞到伊利诺州的久利特市,去拜访四季公司。亚伯想要去看一看他们所经营的其中一处看护中心。自然而然的,我们被带到一所全新的看护中心去,但是我们稍后却发现,四季公司的获利不是由经营看护中心而来。他们的获利都是来自营建方面的生意。杰克·克拉克是一名骗子。他所做的,是不断盖新的看护中心,然后虚增营建方面的获利,再把这些获利灌到看护中心的营业利润上。靠着这个方法,他们的股价才能成为高本益比的“概念股”。就如同每个人所知,在十五年前所发生的S&L危机一样,企业可以利用虚增价格的方式来产生巨额的获利。一九七年四月二十七日,四季公司的股票被停止交易。四季公司完全是一个骗局,而杰克·克拉克和他那双漂亮的鳄鱼皮鞋则一同进了监狱。

    我看出来这个刚刚萌芽的产业和医疗保健的产业相当类似,所以开始深入研究。就像滚雪球一样,医院管理成为我最专精的主要领域。我是一个研究全新产业的年轻分析师,而这也是第一个需要我全心投入的职务。我写了一篇对这些公司有利的研究报告,推荐他们的股票,并让昆恩·劳伯在纽约市的日中俱乐部主办一场法人机构的午餐说明会,所有公司的大头头们都搭私人飞机前来与会,而我则担任会议的主持人。我和他们一同坐在主桌上,并且将他们介绍给我们的法人客户。

   “大卫·琼斯是一位耶鲁法学院毕业的高才生,而他和肯塔基州上校队的新老板温德尔·雪利两人合力经营,使延伸医疗保健公司成为全国成长最快的公司。”我滔滔不绝地说着:“仅仅在两年当中,汤姆·佛斯特博士和杰克·麦西已经使得美国医院公司成为同业中的翘楚,”我极力宣传着。“伯尼·柯曼和巴布·高桑特是首先看出医院整合性管理产业潜力的人,而且由于他们的努力,使得美国医疗公司得以成为这个领域中的先驱者。”我为他们吹嘘着。

    这真是一场精彩而热闹的演出,而我则是这场秀的灵魂人物。这些公司的股价马上劲扬。我愈是卖力讨好那些客户,我的公司就可以吸引到更多大型投资机构的佣金。而且,最后也将让我自己赚进大笔的佣金。投资银行是真正的大型资金供应者,想要从他们的手中拿到生意,就必须随时以和颜悦色、正面积极的态度来面对这些潜在客户。

    在一九七二年的春季,我已经在昆恩·劳伯公司工作两年了,薪水调高到年薪三万美元,而我则是不停在国内当空中飞人,分析药品连锁店产业,并四处推销医院管理公司的股票,我的状况比起我在安赫斯特读书时的朋友们要好多了。有一天,在一场哥伦比亚大学商学研究所的校友餐会中,我遇到了一个同班同学。他当时正在金字塔公司上班。(译注:作者不愿意公布原公司名称,故均以金字塔代称。其中人员亦以代号称呼。)

    雄伟金字塔

    在当时有许多小型的证券经纪公司,以他们研究部门里面的热门分析师而受到市场瞩目。金字塔也是其中之一。我的朋友告诉我金字塔正在召募更多的分析师,他可以帮我安排和公司的主管面谈。能够和金字塔的头头们面谈就好像能够获选参加达拉斯牛仔队(Dallas Cowboys)的球员选拔一样令人兴奋。“真的!好啊,帮我安排一下吧!”我说。

    金字塔公司位于贝特利公园旁边一栋全新钢骨大楼的三十三楼,直接可以俯瞰斯塔顿岛后方的整个港区。我和他们整个法人投资部门的主管,以及负责法人研究业务的一名董事会面,且相谈甚欢。他们提供我五万美元的年薪到金字塔去工作。我同意了。

    金字塔公司在很短的时间内成为华尔街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企业。公司里最大的头头是古夫王和加佛利王。古夫和加佛利是公司里面的神,法老则是建造这个金融界奇迹的人,而如同古埃及文明中的伟大君主们一般,他们在自己建造的古堡中堆满了宝藏和其他各种贵重的物品。

    金字塔公司位于一栋令人目眩的新建筑物中,并且能俯瞰自由女神像。可是这其中存在着一些极为讽刺的事,因为金字塔公司里有非常多员工的父母或祖父母都是从东欧或是俄罗斯逃难到美国来的,这些逃难者第一次看到自由女神像时,都是从进港那一边的角度。这些员工的父母和祖父母在布鲁克林区和布隆克斯区落脚,但是现在他们的子女和孙子女早已经忘了他们是从何处而来。他们争先恐后地在纽约的社交圈中卡位,装得好像是当年五月花号上移民的后代。他们参加各种俱乐部,把孩子送到私立学校去读书,聚居在汉普敦区,赞助各项慈善活动,在林肯中心买下包厢,在古根汉艺术馆啜着红酒,在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大嚼着乳酪。

    紧接在古夫和加佛利王之下的是大祭司,他负责金字塔公司的法人业务推展以及研究部门的管理工作。当初就是大祭司决定把我挖角到金字塔来的。接下来,直接在大祭司底下的,则是先知。先知是研究部门的主管,技术上来说他是我的直属老板,但是我一到金字塔上班后,就发现大祭司和先知没有办法成为我的指导人,他们没有办法像昆恩·劳伯公司的法维亚和布朗契顿那样教我这么多东西。

    先知的手底下,包括我在内,有三十名分析师在工作。他身为研究部门主管的职务就是和分析师们开会,了解分析师们正在进行的研究报告,督导他们的研究进度,向大祭司做简报,并且确定我们的研究报告都已经分送给客户以及其他同业。先知将研究部重新改组为三个小组,每组各有十名分析师,并且指派一名资深分析师担任小组长。现在先知根本就不必再参加会议,只要纸草纸(Papyrus,古埃及使用的纸)帮他代劳就好了。

    纸草纸是负责督导我这个小组的研究部副主管。纸草纸年纪并没有比我大多少,但是他在华尔街已经是一名“传奇”人物了。他负责研究的是航空产业,有一段日子里,航空公司真的是市场上最热门的类股。但是热门股票退烧的速度也和它们上涨的速度一样快,更不巧的是纸草纸对于航空类股的投资建议也搞砸了,同时还让金字塔的散户营业员,和他们的客户一起挂在这些股票上面。他自己也因此成了金字塔公司最大的一个笑话。

    象形文字也是我这个小组的成员,而公司里也流传着不少关于他的笑话。象形文字曾经在每股一百七十美元的价位推荐买进拍立得股票。他看不出来拍立得和他们的快速显像技术专利,并不会让一般相机和底片的销售受到严重的影响。他深信未来拍立得每股将会赚到四美元、八美元、十六美元、然后是八十三美元。根据象形文字的说法,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包括你家的厕所里,都会有拍立得相机的存在。当象形文字所预估的每股获利被证明是完全错误之后,金字塔的营业员和他们的客户们又是一片血流成河、哀鸿遍野的惨况。

    人面狮身的发现

    人面狮身是我这个小组中的另外一名成员。人面狮身是会计师出身,专门研究获利快速成长且成立不久的公司。在研究小组中能够有一名像人面狮身这样会计方面的侦探是很重要的一件事,这是因为那些在企业财务年报中的数据,尤其是那些新兴产业中的新公司的数字,可能具有相当多的陷阱和误导性。那些为这些企业查账的独立会计师,通常会在财务报表中加注如下的保留意见(disclaimers,又称解除条款):


    我们针对该公司的各种财务报表所进行的各项复核均以一般公认会计原则为依据,而以我们的意见,本年报中所附之资产负债表、损益表以及保留盈余表均相当地表现了该公司的财务状况。


    可是这种保留意见字里行间真正要表达的意思其实是:


    我们大致上看过了这家公司的管理当局给我们的数字,但是你最好了解一般公认会计原则对于所谓获利的认定留有一狗票的自由裁量空间。此外,这家公司付给我们一大笔钱来帮这些数字作签证,如果我们不愿意帮他们背书,他们马上就会毫不考虑地换一家愿意帮他们背书的独立会计师。


    这就是为什么每一份企业年报的每一页里,都有用小字体印刷的附注列在财务报表后面。而且这些附注的字体是那么地小,内容又是如此模棱两可,以至于一般投资大众根本有看没有懂,只有像人面狮身这种会计师出身的人,才能看出其中值得留意的重点。他会把各家公司的年报摊在面前,戴着那顶绿色的半透明护目鸭舌帽,埋头苦读。一旦他消化了其中内容后,那些附注就可以让他清楚了解这家公司的真实状况。公司的存货可能缺乏流通性,留在仓库的时间太久;公司过度提列折旧项目;销货毛利被过度低估;应收账款可能被打了些折扣;公司的商誉可能已经开始走下坡等等,诸如此类。

    在一九七二年的劳工节,我已经在金字塔工作三个月了。我仍然负责研究医院管理这个产业,而且我仍然非常地看多。由于老人医疗保险和国民医疗补助制度的实施,大笔金钱流进了医疗业,而且由于医疗产业的积极整合,这些医院管理公司势必会从中得到相当多的好处。当人面狮身走进我的办公室时,我正凝视着斯塔顿岛,心里想着我将要成为一个发现全新热门产业的年轻当红炸子鸡。

    由于人面狮身是金字塔中会计方面的侦探,所以只要他认为从会计的观点来看可能是好标的的公司或产业,他都有特权可以加以深入研究。当他完成研究之后,就会直接去找负责这个公司或产业的分析师,然后告诉这个分析师他发现了什么。人面狮身把他肥胖的臀部塞在一张椅子里,脸上露出沾沾自喜的微笑,眼中闪现着愉快的神色,就好像一名会计师发现有一笔账的借贷方向被弄反了的时候那样。

    “马提,”人面狮身说:“我一直在注意那些医疗管理公司,而我认为这些公司的每股盈余简直就是狗屁不通。”

    他接着告诉我医疗管理这个产业最快速成长的获利来源,是老人医疗保险和国民医疗补助的费用,但是这些费用只不过是根据习惯上的账单费率所预估出来的应收基础数字。真正由政府方面支付款项的金额是根据稽核查账之后的结果而定,而查账的结果通常要花上二到三年的时间。人面狮身认为这些公司目前都是以过度乐观的态度来预估他们的应收账款,结果也使得他们的获利过度虚估。

    “这听起来很有趣,”我说,同时很不安地改变坐姿。我是金字塔公司里面最顶尖的医疗管理产业分析师。告诉我这些公司在利用应收账款大玩数字游戏,就好像告诉啦啦队长他那支球队的后卫,已经和签赌组头相互勾结一样令人沮丧。

    “马提,”人面狮身接着说:“应收账款还只是问题中的冰山一角而已。真正最严重的问题是,这些公司现在正是市场最热门的类股,所以他们的本益比目前都已经高达三到四倍了,但这是不对的。以老人医疗保险和国民医疗补助可能流入医疗产业的补助金来看,政府可能会在这些方面采行比较紧缩的政策。政府终究会提高给付标准,并且减少补助金的给付,如此一来,这些医疗管理公司的毛利率就会马上直线下滑。这些公司的股价不应该享有这么高的本益比。他们的本益比应该和公用事业类股差不多才对。”

    我从不需要问人面狮身对于政府的法规到底了解多少。人面狮身年纪比我大,而且比我更德高望重,当他告诉你些什么的时候,你最好是洗耳恭听。我非但没有告诉他不必担心这些公司会有什么问题,或是这些公司可以很顺利地应付政府修改法规的趋势,反而非常认真考虑他说的话。我开始问自己到底漏掉了什么。或许我和这个产业贴得太近,也可能我并没有很客观地检视眼前的证据。我决定不要再让自己继续当医疗管理这个产业的啦啦队长,我最好开始撰写一篇报告来深入探讨这个产业所面临的问题,尤其是政府法规对这个产业可能形成的冲击,然后预估出来这些问题对于未来获利性到底有什么样的影响。

    一份关于医疗管理产业的研究报告

    我草拟了这份报告的大纲,然后把这份大纲送给先知看。到了九月底,我收到一份先知回覆给我的备忘录:



    公司内部备忘录

    日期:一九七二年九月二十八日

    收文者:马提·舒华兹

    发文者:先知

    我很喜欢你对医疗管理产业的研究报告大纲,并且希望你能全心全力完成此份报告。这份报告很有可能会是一篇非常、非常杰出的作品。随时请人面狮身拨出时间来协助你。我想人面狮身很乐意,也很有能力提供你必要的支援。


    所以我就和人面狮身一起合作,开始把全部时间花在写这份报告上面。连续几个周末里,我都开车到他在西彻斯特郡(Westchester County)那栋美丽的房子去,两个人待在地下室,摊开所有公司的财务报表和年报,深入研究其中的数据。只要我们把这些数字完全消化,就算尽到分析师的责任了。我们开始绘制各类图表,想从中找出任何可能不利于医疗管理产业的各种因素以及它们的趋势。

    我们所绘的图中有一张是医疗费用占国民生产毛额百分比分析图(感谢老人医疗保险和国民医疗补助制度,这项百分比正在上升中)。我们画了一张病床占用率走势图(那些成立三到四年的医院中占床率并没有增加)。我们画了一张病人住院天数图(这项数字在全国各地都下降,这可能是因为低出生率和门诊设备的改善有关)。我们画了一张医疗费用图(在过去几年中,价格的年增率均被限制在六%以内)。我们也画了一张新医院增加率图、一张医疗薪资占总支出百分比图、一张医院总支出占国民生产毛额百分比图,以及一张总成本图。我们针对毛利、净利、总支出、每天每名病患对税前净利的贡献额都加以假设,而人面狮身则不停地念着:“马提,马提,这些公司的本益比不该这么高,他们的本益比应该要和公用设备产业股一样才对。”

    在初步完成的草稿中,我们讨论了一些可能造成医院管理产业股未来的获利成长性从十五%到二%的历史高点开始下滑的因素。我们说明成本正在增加,而这项因素所形成的负面效果,将在这个产业中的两大龙头股美国医院公司和美国国际医疗公司最近的季报中显现出来。这两家公司的股票本益比都相当高,如果我的预估是正确的话,这两档就会是首当其冲、受伤最重的股票。我们在这份报告的最后用以下的警告作结束:“虽然投资人对于医疗管理产业的本益比倍数已经具有共识,我们必须指出在未来如果这些公司的获利出现任何令人失望的数字,将导致此一类股本益比的快速下滑。”

    到了十月底,人面狮身和我已经准备好要把初步研究结果在我们的小组中报告。每一个小组都有周会,在周会中所有的分析师会聚在一起发表他们的想法。基本上这根本就是浪费时间,因为每个分析师根本不在乎别人负责的公司到底怎么样。他们招呼自己负责的产业就忙不完了。周会里惟一在乎分析师在干什么的只有那些营业员,因为分析报告,尤其是像金字塔这么具有影响力公司的报告,对于股价将具有直接而立即的影响。营业员是不准参加分析师会议的。在营业员和分析师之间似乎有一道万里长城,如此才能够确保每一份研究报告都能够很公平地传达到客户、同业以及一般大众的手中。虽然如此,营业员还是喜欢在分析师身边打转,和他们攀关系,试图从中得到一两个小道消息,好让他们能占到一些优势。

    我对于我们的报告兴奋异常。我还记得在安赫斯特念书时,看着那些民主社会学生联盟的怪人在举行反越战示威。我觉得他们都是大笨蛋。但后来我进了陆战队时才了解到,或许抗议一场战争和参战都需要同样的勇气。我提醒自己去对抗人心中根深柢固的观念,比去顺从它需要更多的勇气,而现在,在人面狮身的帮助下,我将要去面对人们根深柢固的想法。就像那些反对越战的示威者一样,我也确信我的想法是对的。

    草稿外泄

    一如预期的,没有人对我们的报告发表任何意见。根本没有人在乎医疗管理产业。他们惟一关心的只是我们的报告到底会不会损龟。金字塔公司和昆恩·劳伯大不相同。在这里并不存在团体作战。每个人都只针对他们自己负责的领域而工作。大祭司与先知也和法维亚与布朗契顿不一样,前两者甚至于从来都不会在周会中露面。

    每个参加那次会议的分析师都拿到一份报告的草稿。每个人都知道初步的研究报告是高度机密的,而且在讨论过后每个人手上那份草稿都必须加以销毁。保罗·史坦迪许(Paul Standish)是与会的分析师中惟一看起来对这份报告有兴趣的人。史坦迪许是一个负责制药产业的分析师。如果我们的假设都正确的话,那些制药公司也同样会面临严重的压力。

    我并不知道这一点,但结果是当史坦迪许离开会议后,他并没有把手中的草稿给销毁。他把那份草稿带走,并且在几天后从加州出差回程的飞机上,和另外一位制药产业分析师讨论起这份报告。那位分析师是来自史库达、史帝文斯与克拉克这家位于波士顿的老牌投顾公司。

    把我们的报告内容告诉那位史库达的分析师,无异将我们推向一个危险的局面,随后在一九七二年十一月七日,史坦迪许更把我们推入毁灭的深渊。他把一份我们的报告草稿寄给了史库达的那个阴险小人。直到今天我都想不通史坦迪许的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但是毫无疑问地,把我报告的影本寄给另一家公司的人不只是愚蠢,更是违反职业道德的作法。

    十一月十三日那个星期,耳语开始在市场中传开。史库达那个卑鄙浑蛋把我们的草稿在他们内部广为散发。史库达的客户开始卖出手中各家医疗管理公司的股票。到了十一月二十一日,消息泄漏的新闻出现在报纸上,而美国国际医疗公司的股票下挫了五又八分之七。一周之内,美国医院公司在股价地重挫了二二%。有人意图操控行情的谣言在华尔街甚嚣尘上。金字塔公司里开始电话铃声不断。而感谢那道万里长城,让我们的客户还一直被隔绝在蒙古大草原上,他们显然为了没有得到这些讯息而相当不悦。我们的散户营业员甚至更为沮丧。怎么会让史库达的客户比他们更早拿到我们自己所出的研究报告?这到底在搞什么鬼?大祭司和先知到底在搞什么飞机?金字塔的经纪部门开始变得群情激愤。

    身为一个从小一直想要成为侦探的孩子,我却一点线索都找不到。当先知把我叫进他的办公室,并且问我报告为什么会外泄时,我告诉他我不知道。这显然不是他想要听到的答案。除了我们的营业员和客户之外,美国国际医疗公司的总裁乌兰诺斯·亚培尔(Uranus JAppel)也随即找上门来。乌兰诺斯确信金字塔公司意图操纵他公司的股价,而且他也怀疑报告的外泄是这整个计划的一环,目的就是要打压股价。他要求纽约证券交易所展开一项调查。

    十一月二十二日,星期三,金字塔的法律顾问走进我的办公室。“马提,”他说:“你已经被传唤到纽约证券交易所作证。”

    作证?我为什么得去作证?我已经告诉先知我所知道的所有事情了。为什么不传唤人面狮身?人面狮身比我年长而且更为人所尊重,更何况当初要写这篇报告也是他出的主意。我感觉到整个金字塔的压力又都放到了我的肩膀上。我努力试图恢复镇定。我又没有做错任何事!我只是整个金字塔里最下面的一块砖而已。我相信法老、古夫和加佛利王会叫大祭司和先知保护我,不让我受到伤害。

    法律顾问向我简要说明可能会遇到的状况,并且向我保证我是整个部门里非常重要的一员。“只要你告诉我事实,马提,”他说:“你就什么事都不会有。”然后,当他要起身离开时,再补充一句:“哦,马提,顺道一提,如果在任何时候你的利益和公司利益冲突时,我们会声明你再也不是我们的一份子,而你也必须自己聘请辩护律师。”

    一等金字塔的法律顾问离开后,我马上抓起电话,拨给我哥哥杰瑞。杰瑞是戴维斯与吉伯特(Davis & Gilbert)事务所的广告业律师,但现在他已经是我惟一能够信任的律师了。“杰瑞,那些浑球刚刚把一个拉掉保险的手榴弹丢给我。我该怎么办?我该自己找律师还是怎么样?”

    “不。你什么错事都没有做,而且你也只不过是去参加一个听证会而已。如果你带着自己的辩护律师出席反而不好看。你只要出席,并且告诉他们事实就好了。”

    而这就是我在听证会中所做的动作。十一月二十四日,星期五,我走路到纽约证交所,接着在宣誓后作证六小时 。我曾经通过海军陆战队的拷问训练课程,但这并不能帮助我面对这场严酷的考验。会场中有一名法庭速记员记下每一句证词,而且他们不断压迫我,一再重复问我同样的问题。

    为什么我以前那么看好这个产业,却突然会写出一篇如此负面的研究报告?我从哪里搜集到那些资讯?我和谁讨论过这篇报告?谁有机会看过这篇报告?我曾经把这份报告的复本交给同组人员以外的人吗?我或是任何人知道有谁在过去三个月、六个月,或一年当中,放空过美国国际医疗公司、美国医院公司,或是医院管理产业中任何一家公司的股票?

    我的记忆力很好,而且我只是不断告诉他们我所知道的每件事。六个钟头后,应该已经很明显,我并没有将任何一点报告内容泄漏出去,而且即使这份报告的外泄真的是金字塔公司想要操纵股价的整体策略之一,也和我个人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充满自信地离开交易所,以为已经没事了,但是事实上还有一件大问题需要解决。那就是金字塔公司还没有正式发表这份研究报告。

    原版与修正版

    不论如何,如果先知,或是大祭司,或者是法老在这篇报告被外泄前就已经看过的话,它根本就不可能会被刊印出来。实际上,我们的研究报告等于是对医疗管理产业做出了“卖出”的投资建议,而在华尔街,是没有任何人会写一篇建议投资人“卖出”持股的报告。“长期持有”(Hold)已经是最糟的评语了,“长期持有”代表请投资人赶快跑去找营业员(不是用走的哦!),然后卖掉手中的持股。如果先知很尽责地做了他该做的工作,他就会从头到尾监督人面狮身和我在做些什么,而且他也会出席那次的会议并且听到我们的口头报告。如果他当时出席的话,他会马上就把这篇报告给压下来。但是先知并没有坚守他的岗位,他只是躲在办公室里看自己的盘,而现在想要收拾这篇报告所造成的风波可就太迟了。

    现在,在大祭司和先知严密的监督之下,人面狮身和我必须把这份报告全部重写。我们把所有来自于美国国际医疗公司的参考资料全都删去,放宽了我们的假设,也软化了我们的语气,把一大堆“将会”(will)改成“可能”(might);“很可能”(probably)改成“有机会”(possibly);而把“因此”(therefore)改成了“或许”(maybe)。更重要的是,强调我们预期这个产业在一九七二年结束前到整个一九七三年,还是会维持十五%到二%获利成长性。我们很清楚地表明这篇报告绝对不是一个“卖出”的投资建议,而只是一个“警报”,让我们的客户了解医疗管理业在长期观点上可能会面对的潜在问题。

    这篇正式报告在一九七二年十二月一日,星期五正式刊出,但是那时已经没有人相信它的内容了。在十一月二十七日,星期一,《华尔街日报》的“华尔街耳语”专栏中,丹·朵夫曼(Dan Dorfman)谈到了     这个报告外泄事件,并且提到原版的报告内容比金字塔正式出版的要负面了许多。“这对金字塔公司来说真是一场‘恶梦’,至少有一个内部消息来源这样形容。”朵夫曼以这句话作为开头。他表示原版的报告在未授权的状况下外泄,造成医院管理业股票投资人的惨重损失,而由于市场上空单不少,令人怀疑金字塔公司是否意图操控市场。朵夫曼最后引用了纽约证交所一名资深交易员的话作结尾,他说:“我想这些股票是完蛋了。根据金字塔公司原版的报告所描述,这个产业未来的获利能力有相当严重的问题。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报告是对还是错,不过如果他们说的是正确的,那这些股票真的就毁了。”

    难怪乌兰诺斯·亚培尔和其他这个产业里的总裁们要一直压迫纽约证交所展开调查了。在一九七二年十二月一日,乌兰诺斯看过了原版的研究报告后,向媒体指称这份原始报告内容相当的“不专业”而且“显示出其对于医疗产业领域所知甚少的事实。”他并且愤怒地说:“股价的重挫已经导致一项重大的购并计划被取消。”

    而纽约证交所也开始透过他们的股票交易监视系统,观察从十一月十三日以来这几周中医疗管理类股的交易状况。这个报告外泄的案子追溯到史库达的那个浑蛋那里,最后,才又追查到史坦迪许身上。史坦迪许起先否认他把这份报告外泄,但是在一九七二年十二月十二日他终于承认他把那份初稿私自带走,并且将它拿给了那个浑球。到了十二月十四日,史库达的总裁乔治·强生(George Johnson)承认有一名他公司的分析师曾经拿了这份研究报告草稿,而且有部分史库达的客户可能在这份报告广为流传并造成股价重挫前,就已卖出手中的持股。证明我在这个事件中是清白的,至少我自己这么认为。

    一九七三年一月二十六日,一群来自加州的美国国际医疗公司股票投资人向法院控告金字塔公司和我个人,他们在诉状中写道:
    该公司的一名合伙人以及其证券分析师联手策划了一个“放空”该档股票的计划,在这个计划中,他们假借“内线消息”的名义散播不实的错误讯息,其中反映出不利于美国国际医疗公司财务状况的各种数据。结果,导致这家拥有广大投资人的公司股价重挫,使得被告得以在低价买进以轧平其早先放空的部位。这是一件串谋好的计划,是一项为了打压美国国际医疗公司而进行的阴谋。
    他们要求七万四千二百美元的损害赔偿以及七十四万二千美元的惩罚性赔偿,共计八十一万六千二百美元的赔偿金。金字塔的法律顾问表示我们不必担心,这个案子根本就不会成立,不过,事情也并不是那么好解决。至少乌兰诺斯不肯善罢干休。到了一月底,美国国际医疗公司的股价已经跌到二一又四分之一,总共下滑了将近五%。

    在一九七三年二月二日纽约证券分析师协会所举办的一场会议当中,乌兰诺斯痛骂金字塔公司、那篇报告和我。他赞扬美国医疗公司在上一季中获利成长二%的表现,并且告诉那些分析师们他的公司“从来没有发展过如此强劲的成长潜力。”他猛烈地指责这篇报告被外泄的过程,指称这是一份“地下刊物”,其中至少包含了七个最基本的错误,并且也具有许多“模棱两可,误导事实而且严重疏漏”的内容。他强调“这份不精确的报告,是两名年轻的分析师在和我面谈了二个钟头后的草率作品。”

    失业救济中心

    那些医疗管理产业的高级主管们,那些我往日的哥儿们,都不再提供任何资讯给我。我成了一个没有题材可以研究的分析师。更糟的是,在当时整个市场都处于空头状态中。小型股股价在一九七二年下半年已经开始下跌。在一九七二年秋季中,惟一还能上涨的股票只剩下所谓的“灵巧的五十档”(Nifty fifty),那些都是法人投资机构的最爱,像是拍立得、柯达、和雅芳等等。这五十档股票担任了当时多头的主秀,本益比都高达五十到六十倍。一九七三年一月,道琼工业指数在一一七点作头,然后进入了美国开国以来最严重的空头市场。三月十五日,那个诉讼案因为缺乏宣判地点而被判不起诉,但几乎没有人知道这件事。由于整个市场都陷入了低迷的气氛当中,所以医疗管理类股只不过是众多惨跌股票中的一份子罢了。

    在一九七三年一月,先知把我叫进他的办公室,告诉我由于市场陷入空头走势当中,金字塔公司也面临了精减人事的压力。“马提,我很遗憾,但是我们只能请你另谋高就了。”

    我惊讶地呆站在原地。我还以为我们是并肩作战的合作伙伴,而在这六个月当中我也一直为金字塔尽心尽力工作。现在他们竟然翻脸不认人。但是我自己早该想到这一天迟早会来临。再一次地,他们为了自身的利益出卖了我。在史坦迪许被抓起来,并且承认他就是那个把我的报告外泄出去的人之后,华尔街里像丹·朵夫曼这一类的人开始公开质疑,到底金字塔公司的管理阶层有没有善尽他们监督的责任。大祭司和先知自然而然地为首当其冲的人。我是写了那份研究报告的家伙,所以很自然的就成了管理阶层的眼中钉。但是在那桩诉讼案还没有结束前,他们暂时不会动我,因为他们很清楚我知道太多可以毁掉金字塔的内幕消息。所以他们宁愿多付我几个月的薪水,等到诉讼案尘埃落定后再把我给干掉。

    我当时只有二十八岁,在华尔街里还算是一个想法天真的小伙子。我是商学研究所的毕业生,但是在学校却从来没有人教过我什么是真正的“商学”。我的父亲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商人。我的母亲是一名高中辅导老师。我主修的是政治学和经济学,安赫斯特那一套绅士般的教育在这里派不上用场,而我在海军陆战队学到的则是永远忠实,永远真诚待人。在昆恩·劳伯公司,我是整个团队的一员,法维业和布朗契顿则在背后监督和照顾我。我完全无法适应像金字塔那样的公司。在金字塔,你不能把防弹背心穿在前面,你得把它穿在背后才行。

    我大概还有四万多美元的积蓄,所以并不急着另找一份工作。我决定在整个夏天休息一下,到我在汉普敦的度假屋去住一阵子。我在海滩上碰到了几个操作商品期货的家伙。他们说服我到芝加哥商品交易所去参观,他们在那里操作活牛和猪肉。我接着投资了五千美元和一个叫保罗·高斯坦(Paul Goldstein)的电脑狂合作,他借着和别人合租一部电脑期货操作系统来赚钱。高斯坦没有属于自己的电脑,所以他只好利用凌晨三点的便宜时段使用电脑。我也投资了二万美元在一笔俄罗斯的小麦期货交易上,这笔交易是我的老赌友瑞奇介绍给我的。瑞奇的期货营业员比利有一个大舅子,和华盛顿的某个家伙之间有热线电话,可以连系,因为那个家伙认识曾经到过俄罗斯的美国农业部官员,他们常常交换一些内线消息。

    到了十月份,我已经花了二万五千美元,手头也有点紧了。我觉得得再重操旧业,找份证券分析师的工作,所以开始和华尔街的旧识们连络。“哦,是啊,舒华兹。是的,你的履历表看起来很棒,但是你以前是不是曾经涉及金字塔的那档子事啊?唉呀!真抱歉,你看现在市场跌成这个样子,你知道,我们没有计划要雇用新人耶!”

    没有人有空去发掘事情的真象,他们根本不卖我的账。每个人都希望把事情给单纯化。所以我就成了代罪羔羊,一个没有人要的弃婴,没有人想要和我扯上任何一点关系。我抛下了自尊,前往在百老汇街和八十九街交叉口的失业救济中心去排队领救济金。当那个队伍缓缓地前进时,我感觉到自己的未来也正渐渐离我而去。我当初干嘛要听人面狮身的话!

    而事情的发展,也证明了我们这位会计方面的大侦探最后还是失算了。在一九七三到七四年间,医疗管理类股虽然也和其他类股一样随着大盘严重的空头走势一起下跌。但是那些公司的获利在接下来的二十年当中,因为美国国内医疗支出从国民生产毛额的六%暴增为十六%而持续成长。在如此利多的背景下,虽然目前这些股票的本益比都比当年低很多,但是它们的价格仍在这些年当中增值了好几倍。所以我们那份报告的结论可以说是对了一半,也错了一半。

    至于我,在这次事件使我的职业生涯暗淡了好几年之后,我变得更为坚强,也得以磨炼成为一名更好的操盘手。我也因为这个事件才有机会认识佐尔纳,这对我来说未尝不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事后想起来,我应该要继续当一个合群的人,写一些对医疗管理产业利多的报告才对。先知不可能不明白这一点。我真搞不懂当他要我和人面狮身一起写那篇负面报告时,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

    站在申请失业救济金的队伍中,我脑中清楚地浮现了当先知看到我们的研究提案时,他真正要说的应该是:



    公司内部备忘录

    日期:一九七二年九月二十八日

    收文者:马提·舒华兹

    发文者:先知

    舒华兹,你这个白痴!我恨透了你这篇关于医疗管理产业研究报告的大纲,而且我命令你马上停止这项工作。这份报告很可能对我们两个人的事业产生永久而毁灭性的影响。没有人想看负面的研究报告。信托部门需要能够帮他们解套的报告。他们会把那些报告放进档案中,一旦股价下跌时,就拿出这些报告,然后说:“看吧!写这玩艺儿的家伙比我聪明,薪水也比我高,我是看了他们的报告才买了这档股票的。”此外,我劝你离人面狮身远一点。人面狮身很想,也很有能力毁了你。为了你自身的利益,好好想想吧!



    “内线”史基尼

    我很喜欢说自己是一个完全不靠小道消息或谣言来操作的人,因为利用谣言来操作违反了我认为想要在市场中成功最重要的一个基础——努力工作。努力工作使你坚强,当你依靠小道消息操作时,你一点力量也没有。你的身体状况和你吃下什么相当有关,吃下垃圾会让你生病。通常当你听到一则小道消息时,你已经慢了一步,而且你手中不会有足够的资讯。如果股价下跌的话,你就一点退路都没有。在智能上你将愈形衰弱,而当你衰弱时,你将处在最容易受到伤害的境地中。但是,和每一个市场中的玩家一样,我也免不了因为听了市场传言而吃亏。

    最糟的小道消息似乎总是在你操作最不顺利的时候出现。我最常提的一个例子就是我曾经有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组成一个小团体,而当一个人开始一连串输钱时,他就开始喜欢听别人在说些什么。当你手气很背时,你甚至可能会去听从擦鞋童无聊的小道消息。这就好像当你在跑马场里,而且一整天都没赢过钱时,你会侧过身去,问你身旁那个领社会救济金过日子的家伙:“第八场里你最看好哪匹马?”然后他会说:“嗯,第六匹马,杰瑞·贝里是它的骑师,所以它一定会赢。”结果杰瑞·贝里今天表现糟透了,第六匹马也只跑出第四名的成绩。

    小道消息充斥的股票最常出现的走势就是剧烈震荡,它们上冲下洗,好像被采收者猛力摇晃的苹果树一般。当股价开始下跌时,就是你最脆弱的时刻,也是你最有可能恐慌性杀出持股的时候,因为你根本无法预期股价会跌到那里。你如果不衰弱的话一定是正在赚钱,而如果你感到无力、无助的话一定是正处于亏损状态中。就像那些老掉牙的陈腔滥调所说,炼子总是会在它最脆弱的那一点断裂。在那个点上,你内心深处最可怕的恐惧感控制了你的理智,然后你会说:“我是个笨蛋,我为什么又犯了同样的错?我以前就犯过这种错,为什么这些事会发生在我身上?”你感到惊慌而恐惧,你觉得想吐,然后毫无理性、不计成本地抛出手中的股票

    如果你想要靠某个谣言来操作,你会希望是从一个成功率比较高的消息来源听到这个传言。我主要的消息来源就是“内线”史基尼。“内线”史基尼是一个喜欢在华尔街到处探听消息的优秀股票分析师。他常常和各大企业的执行长们共进午餐,和那些上市公司董事交换情报,这里听一点,那里又听一些,四处搜刮小道消息。

    所以“内线”史基尼来电时总是有消息可报,而为什么他要给别人这些消息呢?有一些人就是喜欢去帮助别人,这让他们觉得很有权力,很有雅量,就像以消息来做慈善捐献一样,但是其实另有原因。首先你必须了解“内线”史基尼可不是只打了一通电话。他早就已经建立了部位,所以他会打个二十通电话。史基尼希望和每个人都成为好朋友,但他也想要别人帮他的部位抬轿。所以只要股价向上跳个八分之一元,你和其他人就会赶着上车。然后“内线”史基尼的功能就不一样了。他成为大家的操作顾问,每个人想要小道消息时第一个就会想到他。

   “史基尼,史基尼。怎么搞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没怎么样,都很正常啊!”史基尼说。

   “在苏黎世的会议进行的怎么样?”

   “哦,都很顺利。是啊,我知道时间久了一点,不过这些事通常都要花比较长的时间,他们总得要做做姿态嘛!每件事都在预定的情况下发展中,不要担心,不要再紧张了,你老是这么紧张。”

    等到你被市场修理的时候,你会进场再加码买进更多的股票。而另外十九个人也会同样这么做,所以股价的变动看起来似乎又回到稳定的状况。每个人都感到松了一口气,因为有人报给他们消息,而这档股票的表现也看来不错。然后股价突然开始下滑,直到你心悸恶心,停损出场为止。

    你打电话给史基尼然后问他到底市场在搞什么鬼。他才不想听你跟他抱怨呢!“我也赔钱啦!”他说。“我赔得比你还要多咧!”但事实上史基尼早就已经出货,正等着低接你们手中抛出来的股票呢!

    事实就是如此啦!你再一次发誓从此不听任何的小道消息,但是几个月后,就在你的操作出现一连串的亏损时,电话铃声响起。是“内线”史基尼打来的。“嘿!”他用一种神秘的语气小声地说:“我跟你讲一个赚钱的大好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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